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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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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於她。

“我還當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呢,”晉陽公主一聽她這話,當下就笑了,大包大攬的說道,“這事包在我身上了,等會兒我就讓人去請她。”

長孫穎見晉陽公主願意接手,當下也松了口氣,謝過她之後又問道,“九郎派給你的那批人可還好使?有沒有哪個特別出色的?”

李治給妹妹找妹婿的打算還沒有消,雖然晉陽公主沒有反抗之心,但他卻絲毫不覺得氣餒,只當是晉陽公主見得少了,說讓她多見見這時間的少年郎,知道長孫沖不過是個庸才,說不定就改了主意。

李治這是抱著把妹妹的心養野了,好給她換男人的打算,所以如今他遇到入眼的人,總要變著法兒的讓著他們去晉陽公主那邊兒溜達一圈,然後讓長孫穎來打探晉陽公主的想法,看是否能讓她動心的。

老實說,被著李治這麽一弄,長孫穎真擔心後世的史書評價晉陽公主這個公主時會加上好男色,私生活放蕩這條了。因為她如今出入可都是一堆少年相伴,要不是她還年幼,那風頭就跟傳說中面首無數的太平公主差不多了。

不過李治有多動歪腦筋,他妹子就有多死心眼兒。晉陽公主大約年紀還沒到,情竇未開,對著男人也沒有特別興趣,遇到長孫穎問她對少年們的感觀時,她還當李治是打算用人,所以都從個人的作風特長能力評判,一副我要為哥哥分憂解難的模樣,讓長孫穎既感動,卻也暗自憋笑。

得,今天這趟問完,改日回了李治,他又得郁悶半天了。

晉陽公主探望完長孫穎,轉身就到了長孫曦那兒去。長孫曦見了晉陽公主忽然造反,頗為驚訝,但等著晉陽公主邀請她出去同玩時,她在意外之餘卻也欣然答應。

畢竟她這個年紀也是好玩的時候,雖然一心想要做太子妃,但是在這個目標沒達成之前偷偷玩耍玩耍也不是什麽問題。

再說了,晉陽公主可是太子的親妹妹,跟未來小姑子打好關系也是有益無害嘛。長孫曦這麽說服自己,很快就被晉陽公主忽悠出了宮。

等著出了宮門,長孫曦看窗外起初還熱鬧,後面就越來越荒涼了,心中有些不安,於是便有些氣弱的問晉陽公主,“公主,我們這是去哪兒玩啊?你不是說太子殿下也常去那裏嗎?”

“哦,我要去一趟郊外,”晉陽公主對待外人,臉上都是一副騙死人不償命偶的微笑,“九哥給我了個莊子,我今天正好要去盤盤帳,你不是說幫忙嗎,就陪我走一趟吧。”

“是太子殿下的皇莊?”晉陽公主的一大段話裏,長孫曦就只抓到這個重點。

“是啊。”晉陽公主李明達繼續一臉神秘的微笑。

“那,”長孫曦有些羞澀,但還是大膽的問出了心裏頭的疑問,“太子殿下會去嗎?”

“經常。”李明達繼續微笑。

她這說的也是實話,那地方是李治的重點實驗基地,李治有空就去溜達兩圈,的確很常出現。

不過今天李治要去國子監,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這種話,就不必跟著長孫曦說了。

“哦。”長孫曦聽著這話,臉都紅了,坐在那裏扭捏的摸摸頭發,理理裙子,卻是再也沒有抱怨馬車顛簸了。

等到了目的地,馬車停下之後,李明達愉快的跳下了馬車,轉身招呼長孫曦,“好了,下來吧。”

“好。”長孫曦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侍女掀開簾子,車夫搬來繡墩,於是只能自己走出來。不過等她掀開簾子看著周圍的環境,直接就出口抱怨道,“怎麽這麽臟?”

“很臟嗎?”李明達看了看身後的校舍,雖然以皇宮裏的標準來說這裏的確簡陋,但是跟著一路上低矮的民房相比,這裏顯然幹凈很多。

李明達秉承了李治的理念,雖然很有錢,但是在著這所小學上的投入並沒有很多,只付出了基本日常的費用,其它的卻都是想辦法動員當地的老百姓自己修建的。例如這裏的墻,都是因為老百姓聽說可以免費將孩子送來識字後,自動自發來出工修建的。

這個現象也出乎晉陽公主的意料,她原本以為調用一批奴婢才能完成,卻沒想到在當地就找到了合適的工匠和人手。這個現象抱到李治那裏去後,李治跟長孫穎分析,雖然在社會上農民的財富是最少的,但是從社會階層來說,士農工商中農民卻是最可能變為士的人。他們與士的隔閡就只有在學識上的區別,所以李治當即擴大了招生範圍,一大批人進行普及教育,一部分人進行高級教育。

如今第一輪的教育完成了,這個地方是由初等考入高等班級最多的一個點,晉陽公主今天是專門來視察總結經驗的,原本以為帶上長孫曦,多少可以多個幫忙寫字的人,卻沒想到她連下車都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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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公主脾氣很好,可她脾氣再好,她也是個公主。是公主,就不用指望她顧慮太多,她喜歡誰,不喜歡誰,愛跟誰甩電子就跟誰甩臉子了。

所以這會兒長孫曦瞧不上這地方,嫌棄太臟不願意下來,晉陽公主也不勸不哄,笑嘻嘻的就丟了一句“那你就在這兒等著吧”,然後自己就走了。

她一天忙得很,哪裏有空照顧“小孩子”。

這處學校建在農莊邊兒上,一邊是九江長公主的產業,一邊是自耕農的村落。如今長安買地之風盛行,這地方十幾年前還是農民的家業呢,如今卻都是大半歸了九江長公主,農民也變成了公主府的田客,租種公主的土地,向公主繳稅,而不向國家繳稅了。

這塊兒地是李治問九江長公主換過來的,當他發現這裏的農人狀況很覆雜之後,就對這裏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派了自己的心腹們以教學為民,卻是打探這裏的狀況。

如果只是個王爺,李治當然不會對農民的失地感興趣,但如果作為預備皇帝來說,那農民與土地的問題,就是治國的重中之重了。要知道這些人從授田的自耕農變成依附公主的田客,實際上損害的是國家的利益。

李治起初懷疑自己的姑姑仗勢欺人,借用公主之尊強占民田,但是他派人來調查之後,屬下卻回報道說公主的所作所為並無違法。這令著李治十分吃驚,因為面對這種棘手的狀況,違法顯然是最好的結果,只要把犯法的人解決掉,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但是如果沒有違法,那事情就麻煩了。

因為這說明出現這種狀況的,不是一戶,不止一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更多起這樣的問題發生。

李治讓人打聽狀況,發現問題的根源在於均田制本身。朝廷給百姓分地,百姓根據畝數承擔稅收,府兵不用繳稅,但是相應的要承擔兵役,在朝廷需要時自帶兵器馬匹參軍。

這本來是個很好的政策,但是在遇到一個問題時卻出現了很大的缺陷,那就是人口增長。

對於任何一個皇帝來說,戶數增加都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因為這是皇帝業績的硬指標,人口多了,繳稅服役的人口才會變多,而國家兵源充足,國庫豐盈,這才是一個盛世的指標。

但問題是,人口可以增長,但是土地卻不會增多。隨著這些年國家穩定,沒有什麽大的自然災害,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了,老年人死的少了,孩子又生得多,所以丁男到分田的時候,國家根本就分不出那麽多的田。

“如今雖然各府賬面上的授田數差不離,但是根據我們走訪的幾個鄉縣,實際上授田數不足七成,有些地特別少的地方,甚至只有四成。”裴遠將著這結論報告給李治時,別說李治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能圍繞在太子身邊的都是大家公子出身,幾時接觸過這些庶務,把著那金科玉律都背的死死的就算用功了,如今往著地裏頭走了一遭,只覺得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嗯,我知道了。”李治毫不吝嗇誇獎的說道,你做的很好。

這些事情,他懷疑甚至連著父親也不知道。因為之前他也曾經派出過采風使,但可惜的是因為是官府的原因,普通百姓對這些人避之不及,所以根本沒辦法看到鄉間真正的狀況,能見到的都是一片太平盛世。

他派去的這批人占著師長的便宜,用著聊天走訪學生等方式,不經意的從村民口中套話,這才能了解到真實的狀況。

百姓授田不足,可徭役地租卻按照足量的進行征收,所以饒是如今輕徭薄賦,可百姓仍然不堪受其重,紛紛主動用各種方式將自家的田地並到豪門貴族門下,借用他們的名頭來避稅。

雖然這樣一來,就喪失了自耕農的身份,成為了黑戶,不再跟農人一樣享受科舉征召等福利,但是面對快要餓死的現實,那虛無縹緲的權益顯然就不重要了。

這個問題李治現在沒辦法解決,實際上他想了想如果自己是皇帝,也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農民授地不足,可是達官貴人們卻有大片的農莊湖泊山丘等待人種植。如果能把這些人的土地討出來發給農民們,那大約是可以改變這種狀況的。

但李治知道這個想法只能想想而已,若是提出來,別說他是太子,就算是皇帝也坐不穩龍椅。因為這樣他等於把著整個貴族世家文武百官大小地主們全部放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一次性得罪這麽多人,就算是父親那樣的皇帝也得被逼著換了。

所以,如同九江長公主這樣包庇了許多百姓的人,他不但不能怪罪,還得賞。因為哪怕他們是從國家的口袋裏偷走了大量的賦稅收入,可是她們卻也養活了很多很多人。

九江公主的莊戶裏,有一部分人是外地來的難民,因為朝廷沒有土地可分給他們,所以他們在京都除了賣身給豪門貴族之外,根本沒有謀生的辦法。九江長公主這種人收留了他們,雖然他們從此在戶籍上消失,成為黑戶,但至少都沒有死。

都是大唐的子民,李治怎麽能忍心他們去死。

所以這種狀況,明面上只能睜只眼閉只眼的當做不只,可心裏頭卻加緊時間想辦法,畢竟大唐的煌煌盛世都是建立在這些衣衫襤褸的農人身上。李治沒有經歷過隋末大亂,但是卻也知道如果這些農人沒辦法吃飽飯,揭竿而起,會造成多大的危害。所以他吸納了長孫穎設點實驗的建議,在這裏偷偷試驗自己關於賦稅改革的一系列辦法。

當然,為了引起不必要的關註,一切都是以晉陽公主的名義進行的,在外人面前這只是晉陽公主一個小女孩兒善心泛濫過度的瞎胡鬧而已。李治有什麽策略,吩咐晉陽公主來執行,他派出去的人有什麽陳條也通過晉陽公主的手送上來,他與這裏的關系,就是本人只會偶爾以來妹妹處小憩為由來檢驗結果,調整方針而已。

李明達這回過來,剛好就是定期收一個月的賬本和各位老師的“工作記錄”以及接受匯報,檢驗學生學習成果來的,所以也當真是忙碌,壓根兒就沒有跟長孫曦磨嘰的功夫,下了車兩步並做三步走的朝著正屋走去。

“小娘子來了啊。”門口幾個正在擇菜的仆婦看到李明達,趕緊行禮,笑著招呼她,“幾日不見,小娘子又長高了些。我們今天做了蒸糕,可要留下來用些。”

晉陽公主經常來這裏,不過她也低調,少有人知道她是公主,只當著她是哪家善心的小娘子辦了這學堂呢,所以並不敬畏她,反而十分親切。

“好啊,我今兒就留在這裏用午飯了。”晉陽公主笑著點點頭,跟著幾個仆婦們寒暄過,問了下學堂中學子們的飲食問題,然後朝著庭中走去。

屋裏頭自然就是校舍了,不過跟著皇宮中的書院不同,這裏沒有桌案,學生都是坐在地上,面前擺著木盤,一個個如臨大敵的用著手中的木棍正在劃拉呢。他們這並不是在游戲,而是在學寫字。

這個時代的筆墨極貴,別說農戶了,一般的小地主都用不起多少,所以一開始寫字就用上好的白紙寫,那是貴族子弟們才有的待遇。

一開始李治還發愁從哪兒調一批紙來呢,結果誰知道剛送了一車,一個在場的老塾師看到那紙張差點抽風過去,激動之下簡直是不顧尊卑的撲了上去叫道,“請郎君將此車紙賜給我,我有辦法解決蒙童們識字卻紙少墨的問題。”

等他話落音,一批跟他境遇相同的老朽們也都激動了起來,紛紛叫道,“我們也有辦法,我們也有辦法!”

等著他們激動完畢,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地,李治聽明白意思之後,這才曉得在鄉間紙墨是極其珍貴的東西,怎麽可能讓著一幫蒙童糟蹋。蒙童們識字多是用沙盤和木棍,等著年紀大些需要練字,也是幾文錢買一支筆,然後一碗水一方青石的就可以開始了。等著真正成了方家,或者是需要正式場合的錄寫詩文,這才用的上紙。

李治通過這種事情,了解到自己不是那個生活環境長大,縱然好心也未必真知道他們所急所需,於是便幹脆放手,讓著那幫鄉間塾師議論,他只負責從中選擇合適的建議就夠了。這樣下去,等著學校日常工作真正展開,卻是花費又省了不少。

校舍十分安靜,最前方的臺子上掛了幾張大字,顯然是老師寫的範例,底下的孩子們都在悶頭苦練,不時有人抓耳撓腮的擡頭,然後又低下去皺著眉頭努力在沙盤上畫了又畫,氛圍十分努力。

李明達站在一個學生身邊看了看,那個鄉下小子曬得皮膚黝黑,顯然是經常在家下地幹活的,但是在沙盤上學寫字時卻十分專心,連著旁邊有人站著都沒發現。

其心可嘉,但是天賦太差。李明達看了一會兒,覺得這人寫的太差,便索然無味的搖搖頭,從著旁邊悄悄的走到了前方老師的案幾旁,看著那伏案的夫子正在做什麽。

李明達走近,看著那人一臉嚴肅的低頭奮筆疾書,還當他在寫什麽大作,結果一探頭卻發現他正在偷偷畫畫,頓時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等著他畫完滿意的伸了個懶腰,這才笑著開口道,“好啊,李思訓,我還當你在這裏刻苦的寫教案呢,原來是在偷偷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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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訓正在偷偷畫畫,忽然被人一驚,險些都要跳起來了。不過見來搗亂的人是晉陽公主,倒也不好發作,只是瞧著底下的蒙童都好奇的擡頭了,頓時板著臉訓了一句“好好習字”,然後就火速的繞過屏風退到門外去了。

晉陽公主知道他這是有話說,便笑嘻嘻的跟著他往外走,可誰想到走到門外還沒站穩,就見著李思訓衣擺一撩,直接就給她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麽?趕快起來啊。”晉陽公主當下就傻眼了,伸手去扶他。雖然她是公主,可也少有這種大禮。

李思訓抿著嘴杵在那兒,梗著脖子不出聲,晉陽公主拉他也不起來。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晉陽公主知道他是發火了,自己老大沒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說道,“好了,這次是我不對,我以後不這麽鬧你了,免得你在學生面前失了威風。”

在這裏教書的原本就是一幫老朽,要不然也是二三十歲成年的郎君。李思訓是其中年紀最小的,他自己也怕自己壓不住場,所以就格外的在乎面子這種事,時常繃著一張臉,比老年人還老年人。

因為他是晉陽公主自己挑出來的,又是在李治面前做了保的,所以晉陽公主日常往來便不由得對他關註多些。兩人說著又是親戚,便也不許提防太多,日子長了,也就逐漸熟悉了起來。

晉陽公主自己在臣子面前莊重,在父兄面前嬌憨,但是本質上卻是個小姑娘,性子中也有些跳脫的地方,偶爾也想要做些惡作劇。李思訓好死不死的就戳著她的點上了,每次晉陽公主看到他那張繃緊的臉,總想做點什麽事情來鬧他,以令他變色為樂。

李思訓開始還鬧不明白,滿心惶恐的以為公主厭惡自己,但是等著時間長了,發現晉陽公主只是捉弄她,頓時就有些抓狂了。

他不喜歡這麽被打擾,但是也沒辦法,睡覺李明達是公主,打,打不得;罵,罵不得。他是個老實人,但老這麽被折騰也不忿,所以幹脆今天趁著沒人,直接給來了個無聲的抗議。

他這麽一跪,晉陽公主就無奈了,最後只能服軟。只是她前科累累,隨便說一句李思訓又不信,於是最後晉陽公主不得不又附了好多條件,才讓李思訓從地上起來了。

“你剛才在做什麽呢?”晉陽公主心寬,等著李思訓起來之後,一點兒都不介意剛才發生的事情,學著李思訓走路的樣子,背著手老氣橫秋的跟在他身後問。

李思訓思索了一下,很慎重的說道,“作畫。”

這不是廢話,有眼睛誰看不出來,晉陽公主翻了個白眼,然後繼續問,“為什麽作畫?”

“上課。”李思訓惜字如金的說道,然後仿佛為了補償自己的冷淡,多贈送了三個字,“有用的。”

“今天你說話怎麽這麽少啊?”說了半天等於什麽都沒說,晉陽公主也不惱,反而笑嘻嘻的問他,“那等會兒要談正事,你是不是也這樣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李思訓耳朵可疑的紅了下,沒有說話。不過等會兒當他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時,忽然就走了近去。晉陽公主出於禮貌停了下,原本還以為他是進去換衣服,沒想到片刻之後他卻拿著一本冊子過來,放在了她手中。

“這是什麽?”晉陽公主一邊問著,一邊翻了下,才發現李思訓把今天要說的話和要報告的事情都寫了下來。這樣就算是不出聲,也是沒問題的。

“你就這麽不樂意跟我說話,”晉陽公主合上了東西,臉卻猛然拉了下來,心情頓時變得糟糕無比。

李思訓杵在那裏不說話,一副任打任罵任蹂躪的樣子,大有你再生氣我就給你跪下的趨勢,晉陽公主瞪了他片刻,心情更加惡劣,哼了一聲後拿著東西繼續往前走,這回換做了李思訓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屁股後面。

剛才是晉陽公主沒話找話說,才顯得兩人一路上熱熱鬧鬧。如今晉陽公主一噤聲,兩人之間頓時無比安靜,只聽得到啪啪的腳步聲和不遠處的讀書聲。

等到了後面塾師們休息的地方,原本正鬧鬧嚷嚷歡樂著呢,忽然見著晉陽公主來了,安靜片刻之後,立馬爆發了比剛才更大的熱情。一堆人過來寒暄問候,李思訓站在門口,只覺得人群瞬間就將她淹沒了。

李思訓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看著晉陽公主的裙衫在著人群中若隱若現,輕輕的嘆了聲氣,然後就拉住了想要往裏頭擠的校長,在他耳邊說了兩句,然後就打算離開。

他原本覺得這麽多人,她應該註意不到自己,結果沒想到剛走了一步,便聽到晉陽公主在人堆裏冷冷的張口道,“李思訓,你要到哪兒去?”

室中頃刻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的都投向了李思訓。

李思訓站在原地,尷尬的手腳都不知如何放了,最後還是校長解圍,“孩子們那邊兒還沒下課呢,李老師想要先過去看看。他的教學日志和心得報告也已經交了,留不留都影響不大。”

校長老爺爺覺得自己這話說的還是很中肯的,可不知道為什麽一說完,公主往這邊瞅了他一眼,他瞬間就覺得整個背心都涼了。

不過好在公主也就只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了頭去盯李思訓,校長頓時覺得松了口氣,然後在心裏頭默默同情起李思訓來。

不過好在晉陽公主也沒發作,只是盯了他一會兒之後,就點了點頭,似是允了,又開始於旁人說話。李思訓見著她不管自己了,便跟著老校長點了點頭,接著就出門離開了。

李思訓的離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公主難得來一趟,誰不想在她面前表現一番,然後傳到太子耳朵裏去?所以晉陽公主全程都有人陪伴,一直到中午去飯堂用膳,也是眾星拱月,壓根兒沒李思訓什麽事。

因為辦學在其他地方是能省則省,所以長孫穎提出在吃上要經心些。反正她們慈善會的骨幹都是女人,原本看著那些面黃肌瘦的小孩兒就同情,所以每個月夥食費都給的很足。即便不能山珍海味,但是基本點豬肉蔬菜都有的,味道也不錯,晉陽公主這種吃慣宮庭禦宴的也經常在這裏換口味。

為了方便,學校餐廳裏用的就不是案幾了,而是長孫穎弄出來的條桌,一排坐過去,容納的人多卻不顯得淩亂,十分實用。

“李思訓難道總是這麽不合群嗎?”晉陽公主戳著碗裏的豆飯,看了一眼坐在離自己最遠的李思訓,狀似無意的問旁邊人。

她身邊陪著的是老校長,原本正在專註的啃一塊排骨呢,沒想到晉陽公主問話,於是趕緊擦了嘴說道,“他平常可不是這樣,這孩子做事盡心,跟著大家相處的都很好,今天,怕是有些不好意思吧。”

老校長人很好,雖然不知道李思訓也是宗室中人,但是看著他跟自己的孫子差不多大,所以平時也對他很關照。他聽著晉陽公主這話,生怕晉陽公主厭惡了李思訓,影響了他前途,於是趕緊解釋道。

“不好意思?”晉陽公主心裏頭有些納悶。老校長看著她沒聽懂,跟著對面一個大叔嘿嘿一笑,卻是給晉陽公主比劃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嗓子不方便,所以這些天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

“嗓子不方便?”晉陽公主一聽這話就急了,當下問道,“是生病了嗎?要不要我派大夫來看看?”

眾人聽著她這話,先是一楞,然後憋笑就變成了爆笑。

“小娘子真是體恤我等,”老校長憋著笑,努力的跟著晉陽公主解釋,“只是這個大夫也沒辦法,小郎君長大總要經歷這一遭的。說白了也沒什麽,只是少年家臉皮薄,見著小娘子們總不願意聒噪而已。”

晉陽公主聽到這話才反應過來,當下耳朵一紅,卻也是悶頭吃飯不說話了。

她還記得當初李治十四五的時候,也有一段時間總是不愛說話的。

原來他惜字如金是這個原因,晉陽公主心中的疑竇解開,頓時就不生氣了,看了看坐在角落裏一臉嚴肅的吃著飯的李思訓,也只覺得他這樣子格外順眼。

晉陽公主在這裏用著飯,心情正蕩漾著,忽然隨著她一同來的侍女在從外頭急急忙忙趕來,然後在她身邊小聲稟報,“長孫娘子不肯用飯,說膳食太簡陋,她吃不下。”

“我都能吃,她就吃不得了。”晉陽公主這才想起外面還有一個被自己忘記的人呢,如果不是身邊人還記得給那個送茶送水,那恐怕是……

想到這裏,晉陽公主笑了笑,然後不緊不慢的說道,“連我都吃得下,她就咽不下?”

“這,”侍女們一時為難,有些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吃不下就撤了,反正餓一天也餓不死。”晉陽公主擦了擦嘴,然後坐直了身子吩咐道,“下次我見著舅舅會跟舅舅說一聲,這般挑嘴可不是好事,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長孫家多麽驕奢淫逸呢。”

“是。”侍女們得了她的吩咐,便知道怎麽對付那個難伺候的小娘子了,當下跟著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130比較

李思訓吃了飯,看著眾人都還在廳中,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他原本打算去另外一頭的學生飯堂看看孩子們怎麽樣,然後再做出幾張畫當範例,給下午的美術課做準備,但結果走到中庭時,卻聽到有人喝住她,“餵,你,給我站住!”

李思訓擡頭望去,只見著一個女子正站在庭中,當下就楞住了。

這地方極少有女人,除了幾個做飯的大嬸兒之外,無論是教學的還是上學的,都是男人。

晉陽公主算是唯一的妙齡少女,但她每次來這裏都是荊釵布裙,除了知道內情的人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此地還從來沒有出現跟這位少女一樣這般畫風違和的人呢。

李思訓停住了腳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只覺得是哪個豪門千金走錯了地方,所以也並不惱,站在那裏聽他說話。

“你知道去城裏的路嗎?”少女拎著裙擺氣呼呼的走到他面前,然後頤指氣使的問道。

李思訓點了點頭,他在這裏住,偶爾回家裏去的時候雖然有車夫送,但是他不喜歡麻煩別人,都是自己騎馬回去的,所以認得路。

“那好。”少女擡著下巴,毫不客氣的吩咐道,“你去套馬,我要去城裏!”

李思訓聽著這吩咐,第一反應就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雖然打扮的很樸素,但也穿著儒衫,不會被人誤認為是馬夫吧?

也許是弄錯了,李思訓思忖了片刻,然後不得不對著這姑娘張口,“小娘子,你弄錯了,我不是馬夫。在下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最近喉嚨裏總是跟有什麽東西一樣的,說話聲音很奇怪,弟弟們總是拿他這嗓音開玩笑,他雖然不耐煩,卻也並不十分介意。不過今天見到晉陽公主,就忽然很不好意思張口,於是盡量少說話。

但是對著這陌生的姑娘,他倒是沒有什麽心理負擔,所以很自然的說出這句話後,就直接轉著走人了。

“站住,你要敢走的話,我就讓耶耶把你們這破地方給拆了!”小姑娘見著他這般冷淡,眼裏頭立刻就浮現出了淚花兒,快步的跑著追上她之後,又出現在了李思訓面前,“嗚嗚,我不要再呆在這鬼地方了!我要回家!這地方連個人都沒有,我討厭這裏……”

“因為大家都在吃飯,等會兒就有人了。”李思訓耐心的解釋道,正準繞路走,卻沒想到一邁步,就猛然感覺到後頸一疼。

他被人打了……

李思訓脾氣再好,也是嬌生慣養的貴公子。就算他爹不爭氣,但頂著個宗室的名頭,長這麽大也沒有人敢對他動手動腳,所以這姑娘的一巴掌可是徹底的讓他怒了起來,轉過頭怒氣沖沖的瞪著那少女。

所以李思訓立馬就火了,轉過頭一瞪那少女。

“你,你想做什麽?”在他出聲之前,倒是少女先嚇得哭了,然後哇的一聲坐在了地上,指著他連連後退,仿佛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李思訓十六年的生命歷程中,第一次被這樣的女孩子打敗了。

他在邊塞長大,見過的女孩兒都是縱馬揚鞭,喝酒賭刀,後來進了京城,只顧著按照父親的要求揚名立萬,罕少與女子接觸,唯一最多的就是晉陽公主了。但是據他所知,晉陽公主也不會這般愛哭。

看著這嬌嬌女,他一時不知要如何應對,傻站在了那裏。

這姑娘的哭聲很大,很快就將著飯堂裏的人吸引了過來。這地方十天半個月難得來一兩個陌生人,就算沒什麽事兒都有一堆人圍觀,何況是他們鬧得這般厲害的,於是很快就三層外三層的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李思訓站在人群中尷尬萬分,聽著周圍人的猜測已經從遠房來找他的親戚變成了跟他私定終身離家出走求他私奔的相好的,頓時恨不得找條地縫鉆下去。

就在難堪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帶著笑意的問候,“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般熱鬧?”

李思訓一聽這話,眉頭跳了跳,心中打覺不好,不過周圍人聽了這聲音,卻自動自發的讓出了一條道,讓著最外圍的少女走了進來。

是晉陽公主。

李思訓不知如何解釋眼前的狀況,偷偷瞥了一眼,卻發現晉陽公主非但沒有怒意,反而還面帶微笑,頓時心中大覺詫異。

“公主,這個,大約是李夫子的私事,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老校長見晉陽公主從剛才起就對李思訓不怎麽友好,生怕這件事再讓她對李思訓有看法,忙一邊給李思訓使眼色,一邊打著岔子想把晉陽公主哄走。

“誤會。”晉陽公主笑著搖了搖頭,卻是伸手給地上坐著的女孩子,然後淡淡的吩咐道,“這是我的一個朋友,與他沒什麽關系,你們先退下吧。”

晉陽公主的朋友,那怎麽剛才都沒發現?眾人好奇的想著,不過既然有人開口解釋了事,其他人也不好再圍觀,所以那些個夫子們趕著學生三三兩兩的離開,此地又很快的只剩下她們幾個了。

“長孫曦,起來吧,要不然你這樣子讓長安城裏的女孩子們知道可怎麽得了?”晉陽公主笑嘻嘻的對著長孫曦說道,一句話就成功的制止了長孫曦。

長孫曦之所以敢在這裏哭鬧,無非是因為這裏的人都跟她不是一個生活圈子的,就算是有什麽失態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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